思淇的个人主页

       一个人开始总喜欢回忆过去，是不是代表他开始已经害怕老了或者已经老了。 
 

       三十如我，还不是一个靠怀念度生的年龄，但想起尘年往事，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个人的最早记忆该是多早?我脑中总有那么一个红毯子包着我，中途偶尔被揭起，好像汽车坐在渡轮上，我不知道那时候有多大，说是在襁褓中又太夸张。我无数次的追问我妈说我小时候有没有去过上海。因为那时候好像只有去上海才坐渡轮的吧，我妈一次又一次的肯定的说没去过，我一次又一次的问，我妈烦了也可能也信以为真了说那好吧，去过的吧。中途被人喂过水，然后我又在那个红世界里昏睡，应该是晕车吧，还吃过用纸包着的蛋糕，真香甜啊，一小口一小口的眠，把那个纸也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掉了。长大后我第一次吃妙芙蛋糕时总感觉那个在红毯子里被抱着的可能是我的幼儿一定吃过这种纸包着的蛋糕。可是直到多年后的真实记忆中，小时候那种最普通的鸡蛋糕都是奢侈的点心喽。都是大人们自带鸡蛋面粉和油走好远的路去定做。那个红色世界里的人是我吗，为什么那么朦胧又深刻。
 

　　在还没有上学时，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守家门，在门口我睡在小桌子上或者那种很窄的大凳上，我妈老说我小时候精，一听到动静就起来看。她越说我越觉得傻，我眼睛就浮现一个傻傻的破小孩的形象。那时候我有一个小玩具，绿色的苹果，直到今天一直绿在我心里，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最幼小童年第一个玩具或者唯一的玩具。不睡觉的时候我就坐在家门口梧桐树下安静的玩我的小苹果。有一天邻居家的叔叔跑过来说我给你做个魔术吧，他拿了我的小苹果说"变"，然后摊开双手说没有啦，然后又说"变"又有了，后来他把我的苹果往上一扔，再也没有下来了，我现在知道挂在树上了，只是我当时不知道呀，叔叔跟我说变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他只是个大男孩，很快忘记了。可是我没有，我一直在等我的苹果。我经常会抬头看那片茂盛的梧桐树，我幻想有那么一天我的苹果出现了。在某个下雨的早晨砸在我的头上。我没有问过谁也没有谁问过我，我唯一的苹果哪里去了。那时候真是个安静和沉默的让人心疼的孩子。
 

       现在想起我老觉得我们小时候一定傻傻的，怯怯的。我只会拿个小板凳坐在我家门口，3或者是4岁的心愿就是等待着我的苹果。哪里像小妞一样左顾右盼，明眸善睐,没有一分安静。小妞总是夸张的说出她的爱和不满,她高兴时会说,"妈妈,你真好,你真是我的好妈妈"她生气时会说"我就不要你,就不要你这个爸爸！"或者干脆毫无理由的号啕大哭。

　　在我弟弟出生前我爸是个严肃的人。或者这份严肃只是横亘在我开始有思想和茁壮时候的不知如何处理的过渡。我直到上了初中老爸和我才越来越亲密。甚至我嫁人之后更恶心连连。有一次竟然发短信给我做起了诗。“女儿，老爸好想你，我这里下雪了，好一片北国风光呀！”　小妞还在怀里的时候和她爸两个人经常亲来亲去，一定要嘴对嘴还要听得到响，小妞嘟着嘴说，你要亲我，她爸亲了她一下额头，小妞说还有这里，而且小妞追着她爸亲，涂上一脸的口水，这爷俩够恶心的。不过现在的小妞已经多少有点害怕起她爸爸。亲密是亲密只是不敢太放肆，我不记得我再小的时候和我爸爸有过亲密，只是是有那么一次坐在他脖子上连自行车一起跌入稻田的记忆。那时候他经常载着我去上班，我坐在他脖子上他单手骑着自行车。那时候他在一家不错的国营企业做厨师长，吃过了螃蟹后我回头很不屑的对我妈说，那东西一点都不好吃全是骨头。恨得表哥牙痒痒。那个关于螃蟹的评论也是我妈告诉我的。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椰子汁我记忆犹新啊，比麦乳精还要让我回味。我不知道那个牌子是否是椰树牌反正也差不多，那上面应该也写了国宴两个字吧，上面画了个杯子，白色的液体里面还有一粒粒的珍珠。他们也给我整了个酒杯，我倒一小杯过来，用舌头一点一点的占着吃，然后又小口小口的喝，然后放下，躺在竹椅上，无限深情的看着它，躺一会喝一小口，再躺下，这是我记忆中最小资的片断了。多年后当这些东西随便吃的时候我再也没有找到有珍珠粒在里面的椰子汁了，多年后的椰子汁再也没有当年的味道了。
　 

      过去人们的路途除了自行车外更限于走路，我们这些小孩和一些老年妇女只有靠走了，我外婆是本村人那时候还是个强壮的老婆子，我和表哥表姐们一起长大。那时候外婆家条件还算可以。冬天的时候每个星期外婆外公会带我们到相邻的镇上去洗澡，我们就浩浩荡荡的去了，都是走近路近路也是小路和杂路，一路上都是田间小道。整个路上都长着红红的枸杞，当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它的学名叫枸杞，只是有个恶心的名字叫狗奶子。外婆让我们摘了回家泡酒，我们哪里好好摘啦，撺了一手掌又都你砸我我砸你了，我更喜欢捏它，很饱满的一捏全都是水和红渣滓。我的外婆在我记忆中一直每天要喝酒直到现在，我年老的外婆已经87了身体依然健硕。只是依然记得当年因为不听话，被她追得跑不过我们，气得在后面喘气和破口大骂。去洗澡的路上还有一段乱坟岗，据说是抗战时候的埋无名鬼的乱坟岗。后来渐渐的演变成都往这立坟墓了。每当走到这里我都会看到什么”妣、孀”才上一二年级的我永远只读后半边，表哥就笑我瞎读，可是问他他也不会，于是我也笑他，他就讲鬼吓我。
 

      洗完澡后惯例是要吃小混沌，那时候说是饺子，在我的忘记中永远的两块钱（好像现在三块了吧）。就像某牌子的汽水一样，历经多少年永远的一块钱。红扑扑的我们就出来了。于是就开始及不可耐了，表哥是文化人都是他先闹闹“奶奶，我要3+4”我们这群小喽喽全跟着起哄说啥我也要6+1 我也要5+2.外公外婆只管赶路，到地方了自然会带我们进去，只留下我们一路嘻嘻哈哈。那时候我的弟弟我们的中尉同学因为小还没赶上趟，小中尉同学还在家里流着口水。话说当年我爸妈求子心切，过了十二点就去庙上求香，果然赶上了第一柱香，在庙上遇到一老太婆，随手丢给她一毛巾，说留着你儿子擦口水吧。第二年果然得一子，只是口水了得，到了三五岁的时候还在流。（我妈说的啦，搞得跟神话故事一样）于是有人给出偏方，偷饭店的抹布擦嘴后抛于屋顶见了太阳就好了。于是我们每次去吃饺子时就剩老板不注意时偷抹布。回家后我妈会给我弟弟擦一下，可怜饭店的抹布呀，那个脏啊，那个油啊。那个。。。唉不说了，我每次都会多偷一块，我妈擦好之后我再仔细的给我弟弟再擦一下，再好好洗下我的手，所以要问我弟弟之后为啥这么聪明，一定是当年饭店的油水给喂的。饭店的抹布是偷了又偷，后来又给弄了活鱼亲嘴，把他刺哇哇直哭。多年之后老房子屋顶上的抹布也化了，鱼也消失在风中，只剩下挂鱼的钉子了，我的弟弟也在上学之前流口水的毛病不愈而治了，如今也成了英姿飒爽兜揣三五个手机年经时尚的小军官了。
 

      小时候，我的门牙前面的还没掉，里面两个开始已经长出来了。我妈妈就带我出去拔牙。出来了我妈顺便问我要不要吃饺子，我完全忘记拔牙的痛，空着两大门牙点了点头，然后在那个光线混浊的小吃店里，我妈坐在我对面手拖着腮，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下跳着舞，我妈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把一碗饺子吃掉。直到多年后我才想起这个微笑，时光是一台穿梭机，匆匆带走一代人，多年后这个微笑定格在我的脸上，阳光从KFC宽大的落地窗照过来，照得小妞脸红红的，我无比安静的看着小妞吃着冰激凌，小妞是个乖巧发嗲的孩子，她舀起一勺给我送过来，我摇摇头，小妞坚持着，“妈妈，不冷，甜的，你吃一点点，就吃一点点，很好吃的”我的心无比的幸福，只是多年前，为什么我就没有给我的妈妈舀起一勺。转眼就能看到楼下卖着气球，小妞轻轻的说，“妈妈，吃好了我们去买气球好不好”我微笑着点点头，小妞就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小妞在一岁多的时候有一只小狗，那只狗和她一样开始长牙了，喜欢乱咬东西，小狗很小屁颠屁颠跟在也刚会屁颠屁颠跑的小妞后面，她们整天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我回来竟然看到她和小狗在亲嘴我坚决让她奶奶把小狗给送人了并把小妞接过去住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她没有看到她的小狗。
 

    可是有那么一天，小妞忽然欢快的爬着楼梯对我说，我小时候还不会走路，是这个样子的爬楼梯的，说着她直接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她的思维总是很跳跃，“妈妈，我小时还有一只小狗？”，有那么一刹，我眼泪都要飞奔了，你小时候？对于才三岁的你，什么才是你小时候？你说你的那个小狗去哪了？　　可是你比我幸福，你不像你的妈妈在很长一段时间抑郁的等待着我那飞上天的苹果。吸引你的事总是太多，让你来不及有太长时间去思念。我说小狗去找她妈妈了，小妞抱着我的腿说我也有妈妈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亮着了我。三岁的小妞最早的记忆就是十个多月会爬的时候，还有她那一岁多的时候的一只小狗。很长时间她总是提起她的小狗。只是一刹那的悲伤都没有。她总是会经常回忆说我小时候怎么怎么。哪怕是昨天发生的事她都会冠名我小时候。对，没错，这就是她小时候，她的每一秒都是小时候，只是她有一天长大了会记得她小时候的小时候吗？还有那只狗吗？
 

　　那只狗让我莫名的悲伤，和我的苹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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